基于周世宗崩逝前对禁军将领的重新安排,分析周恭帝朝权力的格局
显德六年(959年)五月初二,世宗在瓦桥关行在召集众将,讨论乘胜进攻幽州的问题。
此时的后周军攻势势如破竹,未遭太大抵抗,且军队相对完整,但众将似乎都极力想避免与辽军决战,劝说世宗放弃进军。
世宗力排众议,决意继续进军,但于当日夜间突然“不豫”,以至于不得不就此放弃北征计划,撤出幽州前线,未留下有分量的将领代理北征,对辽采取守势,还是暗合了“诸将皆以为未可”的心意。
在返京途中,世宗反常地迟留澶州,似乎有着特殊的寓意,“虽宰辅近臣问疾者皆莫得见”,引起“中外汹惧”。
后周世宗柴荣虽然没有预料到自己的早逝,但对于平衡和稳定侍卫亲军司和殿前军,防止叛乱发生并非没有布置。
在撤军时,为防止亲贵夺位,把在军中素有威望和军功卓著的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、殿前都点检张永德,一个调往河东战场,一个留镇澶州,动摇了后周郭威以来确立的外戚军事领导体制。
六月九日,又紧急地“立魏王符彦卿女为皇后”,此举在地方层面上,笼络了天雄军节度使魏王符彦卿,天雄军即中唐时的魏博镇。
魏博镇虽屡经削弱,但仍是五代时期最为强大的藩镇之一,且会府大名控扼河北,而“河北之足以制河南也,自昔为然矣”,为新朝找到了强大的地方屏障;
在中央层面上,通过小符皇后与赵光义之妻符金锭的亲戚关系,间接地与赵匡胤结成亲戚关系,寄希望于巩固赵氏以及殿前军的忠诚,又寻求了相对稳固的内部支持。
六月十五日,落张永德军职,顺理成章地升赵匡胤为殿前都点检,宿卫亲军的最高领导权转移到了赵匡胤的手中。
由此,实力强大的侍卫亲军司由韩通指挥,新贵赵匡胤统帅精悍的殿前军拱卫皇帝,二者相互制衡,又都服从于范质、王溥、魏仁浦组成的文官政府的领导。
在外,又有太后生父魏王符彦卿为新朝忠诚藩屏。恭帝朝的权力结构清晰起来。
但在六月十九日,世宗崩逝当日,就发生了范质等顾命文臣联合赵匡胤匿废世宗遗命的事件,经此之后,赵匡胤始与文臣集团在一定程度上达成同盟,世宗生前规划的政治平衡被打破。
随后,年仅七岁的恭帝柴宗训在一片波诡云谲的氛围中继位。
虽然从整体来看,殿前军和侍卫亲军司人员配备整齐,军事领导权相对分散,有利于中央控制军队。
但是,殿前副都点检慕容延钊授镇宁军节度使,“复为北面行营马步军都虞候”,驻扎在澶州,远离汴京,殿前军的领导权事实上还是集中在赵匡胤一人手中。
同样的,侍卫亲军司的马步军都指挥使李重进被授予淮南节度使,调离京城。
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为霸州都部署,率所部之兵驻守,后被任命为马步军都虞候,但很快奉诏赴北边驻守。
侍卫亲军的领导权就集中在副都指挥使韩通手中了,但韩通久历藩镇,直到显德三年(956年)末,才酬功授侍卫马步军都虞候,淮南战役中也未随军出征,与诸将似无太多交集。
直到显德六年(959年)才在北征中崭露头角,与高怀德、张令铎等人共同领兵,殿前都虞候石守信随后加入序列,受其节制。
由此来看,韩通虽为侍卫亲军最高统帅,但其缺乏相关服役经历,与诸将关系松散。再者,韩通其人“性刚愎,颇肆威虐,众情不附,目为‘韩瞠眼’”,很难彻底掌握侍卫亲军司。
另一方面,殿前军和侍卫亲军的石守信、王审琦、高怀德、张令铎等高级将领和赵匡胤经历相似,都是后周太祖、世宗时期的元从军人,高平之战前后,他们分别任铁骑左右都校、铁骑都虞候转本军右第二军都校,铁骑左右厢指挥使、控鹤左厢都指挥使之职。
世宗在随后的整军过程中,铁骑、控鹤等军被编入殿前军序列,殿前都虞候赵匡胤正作为此次整军的领导者,必然与其交从甚密。
并且,自显德元年(954年)殿前军整军起,赵匡胤“掌军政凡六年,士卒服其恩威,数从世宗征伐,洊立大功,人望固已归之。”
此外,与赵匡胤相熟的将领还有控鹤军都指挥使韩重赟,铁骑右厢都指挥使刘廷让,铁骑都指挥使杨美等,铁骑左第二军都校马全义,龙捷右厢都校李继勋等。
在禁军中,倾向赵匡胤的力量要远大于倾向韩通的力量。
隋唐以降,帝后“同穴而葬是其主流”,五代王朝更替频繁,但有条件的也多以皇帝生母与先帝合葬。显德六年(959年)十一月,后周世宗于庆陵下葬时,不与恭帝柴宗训的生母大符皇后合葬,反而“以贞惠皇后刘氏祔焉。”
世宗崩逝前通过册封小符皇后加强与地方符氏、中央赵氏联系的安排似乎遭受了某种挑战。而且,符彦卿两个女儿分别嫁予周室和赵家,在一定程度上也削弱了其对后周的忠诚。
与此相对的是,赵氏一家在不停地通过婚姻关系攀附贵门,笼络人心。
继赵匡胤娶彰德军节度使王饶之女为妻后,赵光义也先后迎娶世宗潜邸旧臣、殿前都指挥使尹崇珂之妹,以及天雄军节度使、魏王符彦卿之女之后,赵氏之母杜太后又频频为女儿寻找贵门,继以培植势力,特别是对枢密使魏仁浦的拉拢。
虽因魏仁浦之子魏咸信年幼,直到开宝年间才迎娶永庆公主,此举无疑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拉拢作用,周廷权力格局继续向赵匡胤一侧倾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