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得了新冠后遗症可怕吗?亲身经历告诉你答案
文/陈馥清
2023年元旦那天,85岁的母亲因新冠病毒感染变成白肺,呼吸衰竭,血氧饱和度低至76%,被子女们送到医院抢救。
元月四日,转院上呼吸机后,病情得到控制。
八天后(腊月二十一)母亲基本痊愈出院回家。
本以为母亲出院回家就万事大吉了,像从前保养出院一样,没想到新冠病毒并未放过母亲。
腊月二十七那天,我回去了一趟,带着给母亲新买的小棉袄和给二老加工的两条新被套。
到家见母亲正坐在大哥车库里晒太阳,母亲见到我神情淡漠,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心。我劝她外面冷,要拉她回屋歇息。母亲固执地一摇头说,这儿有太阳暖和。
开车一百多里回家,短短几个小时,我要完成的事很多,心里隐隐升起的担忧被她一付笃定样冲淡了。我随后忙去了。
返回自己家后突然想起,母亲这次竟没有跟我聊天,更没有唠叨要我回家过年!这太奇怪了,这不符合爱子母亲的逻辑。
自从母亲七十多岁生了一场大病后,我们兄妹仨就轮流接父母过年。几年后,父母不愿舟车劳顿,只愿在附近大儿子家过年。母亲把大儿子家作大本营,仍希望我们这个大家庭像她年轻时一样,除夕能团团圆圆地聚在一起过。
因此到了腊月只要有机会,总是不厌其烦的重复她这个与其说是邀请,不如说是愿望,说多了,我总是嫌她烦。
这次她不说了,我倒不习惯了。怅然若失之余,以为不过是母亲大病初愈后的疏忽而已。未曾料到母亲这一反常,竟潜伏着巨大的危机。
大年三十这天中午,大哥在兄妹群里说,“老母情况堪忧,坐在那儿晒太阳过一会就打瞌睡。”
年三十下午,住在老家、县、区的三家子女在群里商量。
二哥说,最好到医院借氧气瓶。
先生跟我说,除夕医院都放假了,到哪个医院借呢?
我想了几个办法,都被先生否了。随后他开始脑筋急转弯,一下子想到了亲戚家应该有一台吸氧机。打电话一问,果然有,而且在老家。大哥下午就去借了回来。
先生去街上药店买到了吸氧管。
大年初一上午,我们带着新买的吸氧管赶回家。母亲吸氧后,安然睡了一觉,我们松了一口气,以为危机已过。
没想到正月初二,我们去拜年,母亲仍提不起精神。一向健谈的母亲往年见到这种子女团聚的场合,定是笑得合不拢嘴。
可这个团聚日,母亲坐在饭桌上“深沉”得很,且只吃了一口饭,大哥说,老太不糗。
母亲平时很刚强,不管病情多严重,她从不哼一声。大哥判断她病情严重程度很原始很直接,就是根据她饭量的大小。大哥说,母亲出院后开始几天比较正常,自从几天前与父亲一起出去散步回来就没精神了。
当下大家一商量,事不宜迟,不能等到第二天送母亲住院,饭后就去。随后我们兄妹三家,八人,两辆车,飞车一小时赶到了县人民医院。
当别人家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时,下午三点钟左右,母亲又住进了呼吸与危重症科。护士们都认识这位郭奶奶。
值班的郑医生初步诊断后说,母亲以后可能离不开呼吸机了。我们听了都觉不可思议。检查的结果很快出来,母亲的二氧化碳分压再次飙升到77.2mmHg,血氧饱和度降至80.2%,元旦那日的危情再次上演。病床上的母亲很快又被监测仪和呼吸机的各种管线五花大绑。
呼吸科主任第二日上班,也下了母亲以后离不开呼吸机的定论。我们三兄妹呆若木鸡,医生解释说母亲第一次出院回家后短短十日又病情加重,是残余的新冠病毒解封了她的老肺病。
二病毒狼狈为奸地杀了个回马枪,几乎剥夺了母亲生的权利,它让母亲仍活着,可剥夺了母亲呼吸的自由。
母亲筋细,戳针挂水很困难,住院几天身上就会青一块紫一块。
饱受二氧化碳侵袭大脑的母亲很不要好,也不听话,不肯穿袜子,也不肯盖被子,喜欢坐着,若违背她的意愿,她会像孩子似的犟嘴,“不要,不要!”还会用力地推开你的手。
出院后的母亲,活动范围只在呼吸机和制氧机管道画定的半径之内,吃喝拉撒都在这方寸之间。
母亲再不能出去溜弯,再不能打小牌,再不能练香功。健谈的母亲每日十几小时戴着面罩,失去了随便说话的自由。
母亲终日被制氧机“呼咣——呼咣——”的燥音包围着。
二次出院后,接母亲先在我家休养。每天上午,在床上躺累了的母亲执意要坐在椅子上治疗。
有一次,我坐在母亲对面,又开始做思想工作说戴呼吸机的好处时,看到面罩里母亲的脸被压得变形,嘴撇着,眼里流下两行亮晶晶的泪水,哽咽着问我是不是要戴这个东西戴到死?
那一刻尽管我心如刀割,眼里也蓄满了泪水,可我努力睁大眼不让它流下来,然后竭力安慰她:现在只是过渡阶段,只要我们坚持下去,终有一天会摘掉面罩的。
母亲从未想到过她阳后只是咳嗽了几天,后果就这么严重。面对这个结果,母亲不解过,烦躁过,沮丧过,但她明白以后要靠这两个家伙才能活着时,有时会主动要求我给她“上枷”。
父母都已失去自理能力,今年开始兄妹三家轮流养老。母亲去大哥家后,我回省城,带着母亲的检查资料去医院咨询专家,专家看着母亲第一次出院后的CT片说,只要早中晚各上一次呼吸机,每日只要三四小时,氧气机要一直上!
后来母亲在大哥家期间,我与她视频了几次,一次比一次有精神。最末的一次大哥说,老太下午已经能打两个小时牌了,我对着手机着急地大叫,不能啊!
大哥把镜头切换到母亲,逗她,“这是谁?”
母亲气呼呼的脸出现在视频里,鼻翼两侧的勒痕清晰可见,看着这个每次都“吓唬”她不能离氧气机,要剥夺她自由的闺女,露出一脸的反抗,“还一直要戴呀?”那神情像极了逃学被抓回来的小学生,在不服气地回大人的嘴。
我被母亲怼得不怒反笑,顽强的母亲,那一刻又恢复了从前的伶牙俐齿。母亲哪怕是跟我们斗斗嘴呢,我也很高兴。
清明节那天很冷,母亲下午早早地搬张凳子坐在大哥家门口。
92岁的上海大舅母,带着子女们清明回老家来祭奠大舅。
这是疫情后,整个大家族第一次团聚。平时一向节俭又木讷的父亲,这次照例一拍胸口说,请客我用钱!
我知母亲的心意,担心她受凉老毛病加重,劝她先回房里歇着,大舅母她们来还早呢,门口冷。母亲照旧是不听话,把我的手一推,固执地坐在那儿朝外张望。
声大怕吵,走二百米路要歇几歇的母亲,坐在门前的穿堂风中,一定是思念起了她大哥,思念她少女时代在上海上学的那一段快乐时光。
母亲一定还会忆起大嫂给她过扎辫子,忆起大哥把放学后在路边贪玩的(解放初期上海街上还不太平)她押送回家。
这些事,母亲不止一次跟我们讲过。
人老了,老得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,越容易忆起年少的快乐时光。
愿母亲康复得越来越结实,余生还有很多,很多,这样的快乐时光。
愿母亲的子女们,以及天下的子女们携手,让父母的风烛残年,活得舒坦些,更有尊严些。
我是@陈馥清。一位侠义心肠的天秤座女子。只写真情实事。你来或不来,我都会在这里。